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对神学的革命性诀别,已经发生五百年了,然而,在经济学领域,居然到今天,才正式开始!
作为科学家的陈平经济学,提出用生命哲学的物理经济学对计量数学的神棍经济学的革命性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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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平
我在没有研究经济混沌之前,读经济学著作深感思想深刻,但是方法落后。
年普里戈金的学生和同事尼克利斯夫妇从岩芯数据中提炼出气象混沌(奇怪吸引子)的证据后,普里戈金感到大为惊奇。他不但接受郝柏林对布鲁塞尔子模型的三维混沌的计算机数值解,而且立即叫我放下即将答辩的劳动分工的演化动力学模型,马上寻找有无经济混沌的证据[1]。
可见,理论物理学家的灵感之源,不是来自先验的哲学信念,而是经验观察的证据。
在爱因斯坦和波尔关于量子力学波动解释的决定论与概率论之争后,物理学家得到了一个严肃的教训:只要发现和原有理念矛盾的经验事实,科学的态度不是为原有假设辩护,而是立即探讨相反的假设。
经济学家的文化却和物理学相反,大量相互矛盾的事实导致相互对立的学派,学派之争犹如宗教之争。连引入数理模型和计量分析的数理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也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色彩。
普里戈金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是好奇心很强的人,任何学科的成果都会感兴趣。他有一次碰见诺奖经济学家,也就是和阿罗一起发展一般均衡模型的德布鲁(G.Bebreu),就好奇地问他研究什么问题。
得知他研究一般均衡后,普里戈金就问他有什么用处?任何物理学家碰到这个问题,都会借机宣传自己理论的应用前景,即使黑洞这样离人类生活遥远的霍金,也要关心地球以外的事情,准备在人类的错误毁灭地球之前,在星际空间找到新的生命家园。
不料,德布鲁却对普里戈金的问题非常生气。他回答说:“这个理论非常美妙,这就够了。”他不提任何应用的实例,这让普里戈金大为惊奇。所以,普里戈金坚持我的任何理论猜想,都必须有经验证据。
我从年起研究经济学,不是从教科书开始,而是直接从收集分析经济数据的时间序列开始。
我立马就发现经济学理论、经济学模型、计量分析手段和经验数据分析之间存在巨大鸿沟。
经济学自誉为社会科学的*,因为用的数学模型最多,分析数据也最多。经济学号称可以和物理学相媲美。不用数学的奥地利学派,包括哈耶克、熊彼特、演化经济学、老制度经济学以及只用简单代数的马克思,都主要依靠历史和哲学的方法来批评古典和新古典经济学。
但是他们的学生只要不用新古典的数学模型,就是“非科学”的经济学,在美国的经济系、管理系,就都没有发展空间。欧洲、日本、澳大利亚还包容一点,但这也是被边缘化的,这些学生发表文章,找教职,找工作都很难。
但是,经济学家中除了少数几位,如丁伯根(Tinbergen)有物理学训练,其他多是应用数学家和统计学家,不了解物理学的基础知识。在经济学界如如雷贯耳的理论,如果有物理学的常识,立马就知道这是荒唐的理论。
因为新古典经济学的基本目的是为市场经济的不稳定性和非均衡发展辩护,但是却没有开出任何治病的处方。
美国新学院大学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邓肯·弗里(DuncanFoley)数学很好,哲学功底也很强,被圣塔菲研究所和索罗斯的新思维研究会聘为顾问。他对主流经济学的评价是“理论神学”[2],非常深刻!
我给大家分享我作为物理学家观察到的新古典经济学造成的“七大困惑”:
(1)离散时间的差分方程排斥连续时间的微分方程,号称先进的经济数学还处在牛顿以前的时代。
我发现经济混沌,只能用延时微分方程(又叫差分-微分方程)描写,不能用差分方程描写。[3]
因为差分方程的时间单位是固定不变的,比如生态学家最早在逻辑映射(Logisticmap)差分方程中发现它只能产生“白混沌”,就是它的傅里叶频谱是接近水平的横线,和白噪声类似。但是洛伦茨模型(Lorenz)或罗斯勒模型(R?ssler)是微分方程产生的“色混沌”,用频谱分析,就会看到在类似噪声的背景上出现了分频的尖峰。
和线性谐振子的垂直尖峰不同,色混沌的尖峰比较胖,特征频率有一定的变动范围。这是“生物钟”的特点。比如你的心脏跳动可能每分钟在50-之间变化,但不会固定在一个每分钟80跳的平均脉搏频率上,那只有机械钟才有可能。所以中医号脉可以诊断西医只数频率看不到的病理。这是机械钟和生物钟的本质差别。
为什么经济学家不用微分方程呢?诺奖经济学家、计量经济学的大家格兰杰(CliveGranger)给了我一个没有物理学常识的理由。他说,“经济学数据都是离散的,比如:年度,季度,月度,每日数据,都是离散的,当然要用差分方程”。[4]
我说物理学用微分方程是动力学规律,应当和测量的单位或精度无关。不能说我实验精度提高了,牛顿方程就要改写了。我在他的办公室讨论了一个下午,但是他依然无法理解,坚持他对经济混沌的质疑。
我的道理很简单,因为整整一代经济学家的经济数学训练都太落伍了。现在金融的高频数据可以到以分或秒为单位,如果用差分方程,动力学误差就大到几个量级了。
举个经济混沌理论的例子。
如果数值解的误差要求是百分之一,那么1维(单变量)的延时微分方程的数值解至少要展开为维的常微分方程。每个常微分方程要展开为维的差分方程。化成代数矩阵就得解(x=00)1万维的计算量。计量经济学家如果把1维延时微分方程简化为1维差分方程,就只有貌似白噪声的白混沌解,其分维小于1;不可能得到分维大于1的色混沌解,后者有清楚的主频率,但是频率宽度不是垂直线的谐振钟,而是有频率宽度的“生物钟”。两类动力学方程的形式类似,但是性质大异。如果计量经济学家只许用差分方程和代数矩阵,就不可能进入金融数学这样的“火箭科学”。
美国主流计量经济学方法论的落伍,令人难以置信。原因是美国的经济科学是垄断竞争,不是开放竞争。
芝加哥大学和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毕业的博士,几乎垄断了美国计量经济学杂志的审稿权。格兰杰认为工程和医学广泛使用的频谱分析对经济学无用[5],他的学生们就干脆在他们主持的计量经济学刊物中排除频谱分析方法的研究,只有国际会议可以突破主流话语发表经济数据的频谱分析。但是杂志排名又把新建的边缘科学杂志,如《非线性计量经济学》边缘化。
国内照搬美国经济学杂志的排名,进一步把自己的创新成果排除在主流大学之外。
后来美国研究经济周期的权威扎诺维奇(VictorZarnowicz)在年专程来得克萨斯大学访问普里戈金中心之后,邀请我去芝加哥大学商学院讲我的经济混沌研究。出席讲座的芝加哥大学计量经济学家非常困惑,不明白我研究经济动力学机制,为什么不用回归分析?
我的回答是决定论混沌如果存在,说明对应的动力学系统是不可积系统,没有解析解,当然不能做回归分析。他们还是不懂。我说,“物理学早期也用回归分析,例如发现欧姆定律,你可以固定电阻,变动电压,然后测出相应电流,把实验点回归,得到线性的比例关系。但是麦克斯韦提出电磁场方程,量子力学提出波动方程,是依据实验的理论推导,不可能用经验数据回归发现方程系数,因为你不知道你假设的线性方程是否存在”。结果我猜他们听懂了,也难以接受,因为这等于放弃他们的饭碗。
采用固定时间单位的计量经济学分析的一个困惑,就是国内因为采用美国主流的经济学教科书而大名鼎鼎的哈佛大学教授曼昆,他做过一个所谓“单位根(unitroot)”的研究。
单位根的意思是线性随机过程的特征根是单位圆。差分方程的解如果落在圆内,就是衰减震荡的随机游走;如果在圆外,就是发散震荡的随机游走。那如何解释市场不停震荡,又持续存在呢?就只能走钢丝,解只能在单位圆上变动,不能进去也不能出来。这在生命世界是不可能的,因为参数变化一定在2维空间有个范围,才能有系统的动力学稳定性。
曼昆宣布从宏观季度数据中做回归分析,证明存在单位根。但是别人用月度数据分析,单位根就不存在了。因为年度数据的AR(1)模型,用月度数据就成为AR(n)模型,没有理由要求n=1,通常回归得到的n在2到12之间都有可能。
真实的经济动力学其实没有单位根,因为这样的震荡是不可能持续的。这也是弗里希线性振子模型不可能用噪声冲击维持的原因。[6]但是,只学数学不学物理的经济学家不能理解。倒是学过电机工程的经济控制论和系统工程学家一听就懂。
(2)美妙的微观经济学“一般均衡模型”是违背牛顿力学和相对论的超距作用。
微观经济学假设不同商品的价格均衡可以自动存在,不需要时间调整。比如各产业都用能源。能源最方便的是石油。油价涨跌很快,但是用石油生产的化肥、农药如果价格跟着变,实行大规模生产的农场就可能生产过剩,卖不出去,因为生产成本如果高于销售价格,就会破产。
微观经济学大谈一般均衡,从来不提价格变动的幅度多大是均衡,多大是非均衡?也不考虑从非均衡到均衡,需要多长时间?因为微观经济学的框架是静态模型,宏观随机动态一般均衡模型的代际长度,至少是20年,如何能描写几个月到几年的经济周期?
结果,市场贷款利率如果变动几个百分点,企业的现金流就会产生危机,因为企业的利润率也就百分之几到几十。如果价格变动率高于利润率,好企业也会倒闭。美国投机资本操纵的油价、玉米价等大宗商品的价格,真实需求变动几个百分点,国际期货市场将变动百分之几十甚至一倍多。大批企业倒闭的原因,究竟是金融市场过度变动,还是微观企业非理性投资导致的生产过剩呢?[7]
阿罗-德布鲁一般均衡模型是静态的,假设产品寿命无穷长,市场调整不需要时间。这相当于牛顿方程的相互作用的传播速度无穷大,显然是违背相对论的,因为最大速度是光速。物理学家用几十个人造卫星定位(GPS),用的是牛顿力学加相对论的修正。
经济学呢?只有超距作用的乌托邦。也就是说:中东市场战争造成的油价波动,中国的生产企业可以立马调节,没有时间延迟。现实呢?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指导下的休克疗法,苏东市场从自由化放开以后的大起大落,到稳定缓慢增长,需要短则几年(如波兰)、长则二十年以上(如乌克兰)的时间,能够瞬间调节的市场,哪来无穷大速度的超距作用?
(3)新古典经济学的价格决定论,等价于物理学最简单的标量场论。
新古典经济学的微观、宏观、金融、制度经济学,本质上是价格万能论。物理学叫“标量场”理论(只有一个独立变量)。典型的例子是牛顿的引力场,决定两个粒子间相互作用强度的只有一个变量——即粒子间的距离。它是时间和空间的函数,所以是个“场”,粒子间距离是1维时间和3维空间的函数分布。但是电磁场就是“矢量场”,电场、磁场都有三个分量,解电磁场的偏微分方程最少有六个分量。
如果做天气预报,还要加热力学的状态方程,所以天气预报需要超级计算机,和控制弹道导弹、巡航导弹、发射人造卫星一样,要解大型的系统偏微分方程组。爱因斯坦建立相对论,引力场从标量变为四维时空的张量场,有16个分量,才需要霍金这样的数学天才来加入黑洞研究。如果解计量经济学问题,哪里需要理论物理学家?静态的统计学就够了。
本人在郝柏林之问下逼出来的延时微分方程[8],比微分方程组还要复杂,和神经元方程类似。经济问题涉及许多变量。宏观*策不仅要考虑国内的人口、天灾、资源、交通的约束,还要